門薩—施拉姆在清除納粹標語。  鄭 紅攝
  一位68歲的婦女,懷著一顆質朴之心,走遍德國許多城鎮,清除納粹標語,舉辦反納粹展覽,宣傳反對納粹的正義性,頑強堅持了28年。“我發誓一定要以自己的方式做些什麼。記住歷史的教訓,這是我的義務。”
  伊梅拉·門薩—施拉姆常常獨自行走在路上。當筆者聯繫她要採訪時,她特別高興。但是就出行的目的地,她思考了很長時間。“我常常臨時決定去哪裡,我會根據得到的信息來考慮。”
  門薩—施拉姆所說的信息來自一個叫做“反對極右主義,支持民主”的網站。這裡有柏林勃蘭登堡州和梅前州部分地區的極右分子的新動態。“一個新納粹分子在餐館襲擊了一位女性,還做出了向希特勒行禮的手勢”,“坦普林又有兩個地方出現了納粹標誌”等等,幾乎每個星期都有一些新的動態。
  在德國,行希特勒禮和納粹黨的標誌是法律明令禁止的。根據德國法律,贊同、美化或為納粹暴力與專制辯護,傷害受害者尊嚴,擾亂社會秩序,將被處3年以下監禁或罰金。事實上,我在德國常駐期間,除了極右政黨國家民主黨的游行,很少能看到或聽到納粹分子以及排外的言論。
  然而與納粹宣傳標語做鬥爭的工作,門薩—施拉姆已經做了28年。她住在柏林萬湖,那裡是柏林的富人社區。28年前的一天,她從自己的家門走出來想乘坐公交車去上班,突然看到公交車站牌上貼著“還魯道夫·赫斯自由”的標語。魯道夫·赫斯曾任希特勒的副手,在紐倫堡法庭被判終身監禁,當時他正在監獄中服刑。“我怔住了。後來因為要趕時間就上了公交車。一路上我都在問自己,為什麼不把那個標語撕下來?我為自己沒有那樣做而感到自責。”10小時後,門薩—施拉姆下班又回到那個車站,“那個標語居然還在那裡”,她用鑰匙扣把標語一點點刮下來。“直到現在,我每次說起這件事都會激動。因為我採取了行動,所以這個標語消失了。如果我什麼都不做,而別人也不去做,那麼它就會一直貼在那裡。”
  門薩—施拉姆用自己的行為告訴那些貼標語的人:有人反對他們的主張;同時告訴大多數麻木的看客:如果無動於衷,就什麼也做不成。“也有人說這是言論自由,可是我認為,言論自由是有限度的。寬容也是一樣,我絕不會寬容納粹思想!”她認為,國家民主黨和一些地下納粹團體正是利用了所謂民主社會的言論自由來宣傳那些不民主的思想。
  門薩—施拉姆最終選擇了奧德河畔的施韋特作為與我同行的目的地,因為她獲悉,最近這邊的新納粹分子又開始活動了。在施韋特火車站下車以後,門薩—施拉姆直奔火車站附近的公交車站,併在站臺上仔細搜尋起來。“這裡有個納粹符號”,她招呼我過去。她先給這個符號拍了照片,然後從隨身的大布袋中掏出一小瓶液體,倒在一張紙巾上,擦拭幾秒鐘之後,納粹符號消失了。那小瓶液體就是女士用的去指甲油水。除了這些,她的布袋裡面還有廚房用的小刮鏟、一瓶礦泉水以及用於塗抹牆上塗鴉的噴漆等工具。
  “這是我出門時常帶的工具。”門薩—施拉姆說到這裡,給我講了一次去拜訪姐姐的經歷。“我姐姐住在卡爾斯魯厄附近。有一次我在她家,想拎著袋子出去看看有沒有新納粹的宣傳標語,姐姐立即生氣地說‘我們這裡沒有這些東西’,我說,那就讓我去看看吧。”結果,門薩—施拉姆在她姐姐家附近進入主路的路牌上,就找到了一個新納粹組織的標語。從那以後,姐姐受她的影響,在看見納粹標語時,也隨手把它取下來。說到這裡,一種自豪感洋溢在門薩—施拉姆臉上。
  門薩—施拉姆很細心。每當看到從沒見過的納粹標語,總是先拿相機把它拍下來,這是她個人展覽的材料。展覽的名字叫“消除仇恨”,通過這些展覽,門薩—施拉姆希望引起人們對納粹思想的警惕,現在這個展覽已經有近20年曆史,在德國內外展出了數百場。此外,她還到學校為學生們上討論課,與學生們一起走上街頭,清除納粹標語。
  新納粹思想在德國不可小覷。德國新納粹團體“國家社會地下黨”成員貝亞特·切佩和兩名同伙涉嫌2000年至2007年謀殺8名土耳其移民、一名希腊移民和一名德國警察,而由於當局追蹤新納粹分子不力,他們的罪行直到2011年才曝光,在德國社會引起軒然大波。
  在施韋特的一個街區,路邊所有的桿子都被貼上了新納粹團體的宣傳標語,門薩—施拉姆逐一把它們清除得乾乾凈凈。但我看到路人的反應是不一樣的。凡是身邊有人走過,門薩—施拉姆總是試著與他們交談。“您好,我在把納粹的宣傳廣告弄下來”,“這裡有一張納粹標語,它真不應該在這兒”。有的人報以微笑,有的人表示支持,也有人一聲不響地走過去。這些年,門薩—施拉姆也有過與新納粹的直接衝突。“有一次,一群人圍著我,不讓我清除納粹標語,還發生了肢体衝突。”門薩—施拉姆已經年近七旬,有的時候標語貼在路燈桿很高的地方,她得踮著腳尖吃力地用鏟子刮,累得氣喘吁吁。有時刮鏟劃傷了手,血流不止。但這些都沒有讓門薩—施拉姆停止自己的工作。在施韋特的這一天,門薩—施拉姆共清除了52條納粹標語。
  門薩—施拉姆是1945年出生的戰後第一代人。她說,上學的時候,歷史課根本不講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納粹的罪行,甚至還美化它。直到20歲時,她第一次去集中營參觀,才瞭解了納粹的暴行,“我發誓一定要以自己的方式做些什麼。記住歷史的教訓,這是我的義務。”
  當我問她納粹思想是不是她人生的第一大敵人?她想了想說:“是的,第二大敵人就是人們對此的冷漠和無動於衷。”也許,這也是門薩—施拉姆與納粹思想頑強抗爭28年而不退縮的原因之一吧。
(編輯:SN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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